黎桑不在意顾瑾之又抽得什么风。
想要让她交出和离书,那是断然不可能的。
顾瑾之想要享齐人之福,她黎桑可不奉陪。
黎桑倒是想尽早与侯府了断,早日过上自由自在的富婆生活。
但她目前为止仍然听从顾瑾之的安排,一是因她如今的心头好还在府中,二则是因她无权无势,唯一的依靠便是姑父姑母一家。
姑父只是京兆尹手下的一个小官,不到万不得已,她也不想将侯府得罪死了。
和离之事,由顾瑾之去提出和处置才最为妥当。
而她只需牢牢捏着早已到手的和离书,安安稳稳等着离开侯府便是。
想到这,黎桑顿时松快了许多,对即将到来的独身日子充满了期待。
*
长风街上,熙熙攘攘,人流络绎不绝。
是上京最为热闹繁华的街道之一。
一纤瘦娇小的男子背着手走在人群中,一双灵动的眸子左顾右盼,唇边的胡子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,颇为滑稽。
“表姐...哥,表哥,这里这里。”
听到来自上方的呼唤,黎桑抬头朝迎来楼二楼望去,瞬间弯了弯眉眼。
楚舟一脸无语地看着对面的假男人。卷翘睫毛,杨柳细眉,红润润的唇上几撇欲落不落的胡须,破绽百出。
“我说表姐,路上难道没有一人说你的伪装很拙劣吗?”
黎桑指尖沾了水,往那假胡子上捻了捻。
“没有哇,还有一位婆婆夸我长得俊呢!”
她拍了拍桌子,“少废话,让你办的事办妥没?”
“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?”楚舟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,“喏,这是地契。这宅子地段清净,离家也近,你可以随时回来。”
黎桑乌眸亮晶晶,接过地契喜滋滋道:“谢啦!等姐姐搬进去,给你留一个大房间。”
“表姐,你当真要与那顾瑾之和离?”楚舟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。
黎桑欣赏着手中地契,随口应道:“比你对西街李姑娘的真心还真。”
楚舟轻咳了一声,眼神飘忽,“说事便说事,扯那些做什么。”
他担忧地看了眼没心没肺的某表姐,“要我说,你还不如回家里来住,就和你出嫁前一样,我爹娘肯定很高兴。”
“那不成,往后指不定我就一个人过了,总不能在姑母家住一辈子。”
楚舟瞪圆了眼,“你还一辈子不嫁人了?”
“不嫁了。”黎桑心情颇好地将地契仔细收好,“我有钱,到时候雇几个护院,一个人自由自在的,不比嫁到夫家看人脸色强?”
楚舟睁着眼迷茫道:“可是女子不都是要嫁人的吗?”
黎桑:“嫁了人能睡到日上三竿吗?”
楚舟迟疑地摇摇头。
黎桑:“能想回家就回家吗?”
楚舟犹豫地摇了摇头。
黎桑:“能长命百岁,得道成仙吗?”
楚舟肯定地摇了摇头。
“那不就得了”,黎桑又捻了捻那搓假胡子,让它更牢固些。
“我走了,和离的事暂且不要告诉姑父姑母,免得他们担心。”
黎桑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,独留楚舟这可怜的孩子被刷新了三观,茫然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去。
黎桑不嫁归不嫁,但她可没想素一辈子。
等她离开侯府,有了自己的宅子,想做什么不成?
唔,男人嘛,最好是活好有劲儿不粘人的,好聚好散最合适了。
要说黎桑长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,为何会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,盖因她曾经从母亲那里无意间看到的一本书。
那是一本野史。
里面记载了百年前有一位公主,看透了男人的本质,不愿从高高在上的贵女沦为伺候婆母,服侍夫君的人妇。
便向极为宠爱她的父皇求了恩典,允她一辈子不嫁人。
她在宫外开设了公主府,闲时便邀伶人舞姬共乐,风流韵事无数。
被人诟病,却也当真快活。
据说她去世时,还有数十个或儒雅或俊逸的男子守在她的床边,久久不愿离去。
黎桑当时还懵懂,觉得这公主的行为实在太出格了些。
然而越长大,经历得事情越多,越是觉得那公主实为难得的人间清醒。
人生短短几十载,为何要亏待自己去迎合世人的眼光?
及时行乐,才不负来人间走这一遭。
顺利拿到地契,想到未来的美好生活,黎桑笑得胡子一抖一抖的,猥琐又可爱。
下一刻,她的目光一顿。
前边茶楼内那个男人的背影,怎么这么像她府上那健硕工匠?
段承川与对面的人谈完事,眼神不经意间一转,与一个头矮小的男子对了个正着。
对方明显一愣,神色躲闪,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一闪而过的面容,让段承川莫名觉得有些眼熟。
片刻后,他好笑地摇了摇头。
果然是魔怔了,看谁都能想到那个女子身上。
那小女人娇柔羞怯,也就勾自己的时候大胆了些,大概是不会扮成丑陋的男人独自一人在街上大喇喇闲逛的。
“段公子的要求咱家已经清楚,定会不日上报天听。”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,看着一团和气。
“只是若要让这和离书下得更名正言顺些,最好是能揪出那顾家世子的错处,如此,一切便也顺理成章了。”
段承川举起酒杯虚敬了对方,“段某明白。”
没有错处,那便制造错处。
“我爹娘尚不知我回京的消息,请公公再次提醒陛下,莫要泄露了我的行踪。”
“咱家知晓了。”
直到伟岸俊朗的男子走远,那中年男子还未收回目光。
只是感慨,也不知那顾世子的夫人是何方神圣,竟让堂堂左相家的公子亲自向圣上求这和离书。
若有机会,定要亲眼见见才是。
黎桑回到府里,让盈香一打听,才知那姓段的工匠今日请了假,没来上工。
如此看来,她在街上偶遇的,果然就是他了。
不过他们二人相隔还算有段距离,她又那副打扮,应当没有认出来才是。
平日里在府上见到他,皆是一副热火朝天,灰扑扑的糙汉模样。
今日惊鸿一瞥,他似乎穿着极合身的墨绿束腰长衫,一头墨发也收拾得齐整,倒很有一副京城贵公子的派头。
啧,还挺会臭美。
如此一想,黎桑心里开始有些痒痒。
距离上次欢好,已然过去五日。
最开始两日,被折腾得太过,她腰酸背痛,只想好好休息。
如今缓过劲来,又开始回味起其中的乐趣。
黎桑媚眼一勾,就这么决定了,明日再去勾一勾他。